除夕夜的雪下得真大。

克拉拉缩在街角的砖墙边，单薄的围裙口袋里还躺着三把火柴。雪花落在她金黄的卷发上，睫毛上结着冰晶，冻得通红的小手攥着最后一盒火柴，盒盖上的玫瑰花纹早已被磨得模糊不清。

"卖火柴咯，好心人买盒火柴吧......"她的声音像一片雪花落在雪地上，立刻被呼啸的北风卷走了。街道两旁的橱窗里飘出烤鹅的香气，暖黄的灯光映着人们围坐的身影，没人注意到这个在寒风中发抖的小女孩。

克拉拉的赤脚已经失去了知觉。早上出门时，她原本穿着妈妈的旧拖鞋，可在过马路时被一辆疾驰的马车碾飞了。现在她只能光脚踩在积雪里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。口袋里的火柴盒硌着大腿，那是今天最后的希望。

"妈妈说卖掉火柴就能买面包......"克拉拉小声念叨着，把冻僵的手指拢在嘴边哈气。想起卧病在床的妈妈，她的眼眶又红了。爸爸昨天又喝醉了，把家里仅剩的面粉都撒在地上，还踢翻了药罐。如果今天卖不掉火柴，妈妈就没有药吃了。

远处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。克拉拉数着钟声，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。肚子饿得咕咕叫，她摸了摸围裙口袋，那里除了火柴，还有半块硬邦邦的黑面包——那是早上出门前，妈妈偷偷塞给她的。克拉拉把面包掰成两半，把大的那半放回口袋："妈妈更需要它。"

就在这时，一位穿着裘皮大衣的夫人踩着天鹅绒裙摆走过。克拉拉急忙站起身，却被裙摆扫得踉跄后退。夫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，加快脚步离开了。克拉拉的膝盖重重磕在结冰的台阶上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
"也许......也许我该回家了。"克拉拉抽泣着，把冻僵的脚往裙子里缩了缩。可她知道，回家只会看到爸爸阴沉的脸和妈妈咳嗽时颤抖的肩膀。口袋里的火柴盒发出细微的响声，克拉拉突然想起，去年冬天她曾用一根火柴点燃了奶奶留下的蜡烛，那温暖的火光让整个破屋子都亮堂堂的。

"一根，只需要一根......"克拉拉颤抖着掏出火柴盒。当第一根火柴擦燃的瞬间，温暖的火光在雪夜里绽开，仿佛一朵金色的蒲公英。在火光中，克拉拉看到了热气腾腾的烤鹅，金黄的脆皮上流淌着油脂，苹果和栗子馅从裂开的肚子里冒出来。

"克拉拉，吃吧。"火光中传来奶奶温柔的声音。克拉拉伸出手，烤鹅突然变成了妈妈的药罐，罐口飘出袅袅白雾。她正要伸手去够，火柴"嗤"地熄灭了，寒冷再次将她包裹。

第二根火柴擦燃时，克拉拉看到了家里的旧壁炉。火焰欢快地舔着炉膛，爸爸正往火里添柴，妈妈坐在摇椅上织毛衣，炉台上的铜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。克拉拉想跑过去，却发现自己的脚陷在雪地里动弹不得。火光熄灭的瞬间，她听见妈妈的咳嗽声穿透风雪传来。

第三根火柴亮起时，克拉拉看到了奶奶慈祥的笑脸。奶奶张开双臂，白色的围巾在风雪中飘动，像天使的翅膀。"跟我来，孩子。"奶奶的声音像春天的溪水，克拉拉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。就在这时，火柴突然熄灭，奶奶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。

克拉拉攥紧了剩下的火柴，泪水滴落在雪地上。她知道，剩下的火柴是要换面包和药的，可寒冷和饥饿让她几乎失去了知觉。"最后一根......就最后一根......"她哽咽着划亮了最后一根火柴。

这次，火光中出现的不是幻象，而是漫天的繁星。每一颗星星都像燃烧的火柴，在夜空中闪烁。克拉拉惊讶地发现，自己的脚不再疼痛，身体变得轻飘飘的，仿佛要飞起来。她看见奶奶正向她走来，银白的头发在星光下闪耀。

"奶奶！"克拉拉扑进奶奶温暖的怀抱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。她们一起飞向星空，雪花在她们周围化作金色的火花。克拉拉低头望去，看到自己冻僵的身体躺在雪地里，手中还攥着熄灭的火柴盒。

第二天清晨，人们在街角发现了克拉拉的尸体。她的脸上带着微笑，仿佛做了一个甜美的梦。在她脚边，散落着三把燃烧过的火柴梗，还有半块被雪覆盖的黑面包。没有人知道，这个寒冷的夜晚，一个小女孩用最后的火光点亮了通往天堂的路。

当第一缕阳光洒在雪地上时，克拉拉口袋里的火柴盒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。在晨光中，人们看到盒盖上的玫瑰花纹重新绽放，花瓣上凝结的露珠像星星一样闪烁。